平芜惊处是春山

一半,一半

  *孤爪研磨乙女向

  *建议配合食用灰阶《浪花》  

  

  残横断壁间,孤爪研磨握着一个女孩的手,静静躺在几块板钢上。被熏臭的风带来海浪的咸腥味,一下一下拍打着岸边,涌上,又退下。

  初生的太阳一无所知,仍将光芒慷慨的撒向大地,扫撤昨夜的黑暗。而能享受到的却只有幸运的少数人。孤爪研磨的几缕金发扬起,像是宙斯缝补太阳剩下的金线,色彩却不跳动,永远的定格在了那瞬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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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海浪带来清新的风,我站定在地下室的大门前。

  “实验与研究部。”

  今天是我被选入来到实验所的第一天,想想心底就充满了期待呢,母亲也都觉得为国家做贡献是光荣的事,通往北境的列车开走前还笑眯眯地朝我招手,说着欢送我的话。

  入部报道后就不可避免地忙碌了起来,因为是新人,还只是做些抱器材,记录实验数据的工作,忙来忙去也没做什么实际的事情,难挨了两个月后不禁有些难受,什么嘛,自己的一腔热血被浇的彻底,以前也是名列前茅的高校学生,而现在,早就把来时的雄心壮志搁置了。

  正想着,副部长铃木招招手唤我过去。

  铃木一華是个高挑又精炼的女人,是我心中所羡慕的那种女强人,对待下属也十分照顾。

  “请来下,有个事情要你跑一趟。”

  我的眼睛完全亮了起来,到这里之后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正式的嘱托。

  前辈将一摞文件和笔递了过来,“实验所最近的资金投入很大,部里也忙,抽不出时间再去和注资人详细面谈,文件我都帮你写好了,和他说明下情况,在合同上签个字就没问题。”

  “保证完成任务!”

  

  我查看着铃木前辈给我发送的地址,找到一所高楼前。

  向前台小姐说明了来意后,就坐上了直达总裁办公室的电梯。

  我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跳到顶楼,腿不禁有些发软。然而,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,我却愣住了。

  一半黑发,一半金发的人。

  “研磨?”

  儿时的玩伴,我们都没忘记彼此。

  他长高了,气质也变得和从前不大一样。不过不爱说话,喜欢粘着游戏机的性子一点没变。

  真觉得他身上的西装像是孤爪伪装正常人的道具啊。

  研磨和我叙了旧,又打听了我的现状。

  “你在实验所工作?”

  “嗯!”蛮自豪的。

  研磨看着我的样子,笑着推了推眼镜。

  “晚上去我家打游戏。”

  “?!才不要!这次是来跟你说正事的。”

  我们都毫无顾忌的笑起来,笑声溢满了整个房间,像是找回了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感觉,

  “需要我签文件吗?”

  “在这里。”我将文件递给他,又去桌子边拿笔。刚迈出一步,高楼下被缩小的景物忽然冲入我的眼底,剧烈的心跳冲击着,我又停滞在了原地无法动弹。

  研磨整个身子挡在落地窗前护住我,另一只手拿起签字笔。

  “还是恐高吗?抱歉,刚才晚了一步。”研磨拥着我在我旁边坐下。

  我深呼吸了两口,尝试抚平自己的心跳。

  “啊......是啊,没想到你还记得。”

  怎么还越跳越快了。

  研磨利落地签完字,歪了歪头。

  “在想什么。”

  “没什么......呃.......想晚上吃什么。”

  我心虚地吞吐着,想为自己编一个合适的理由。

  研磨弯弯眼睛,“都出神了哦,不要骗我。”

  这人还是和小时候一样。

  “不过,你来北境还不久吧?晚饭不如跟我一起吃。”

  取舍了一下,同意了。

  “那就麻烦我们研磨总裁了。”

  孤爪研磨别扭了一下,“不要这样叫我......”

  

  在餐厅吃甜点的时候,我问研磨为什么要注资一家实验所。

  研磨拿起苹果派,咬了一口,慢吞吞地咽下去。

  “为了打败大boss。”

  我知道研磨代指的是什么,也对,在这里说话不方便。一个世纪前,我们的星球由于新矿物的产生科技发展飞快,盛极一时。也是因为如此,导致被外星势力侦测,他们为了将我们的星球据为己有想尽了办法,发动战争波及无数生灵。

  但是,距离上一次战争,已经是二十年前了。

  我们很庆幸,没有出生在战争白热化的阶段,但我们也清楚,他们从未放弃吞并的想法,只不过是在暗处积蓄着更大的阴谋。

  半个世纪前,国家特地秘密设立实验所,又为了转移注意将实验所转移到了私人名下。当然,这些也是我在入部后才得知的消息了。

  六年前,全世界发现第一例“退化人类”。外星通过大范围长时间辐射,将人类的细胞打乱篡改,人会慢慢长出皮毛,冒出兽耳,最终完全定格退化为不同的兽,彻底失去理智和意识,成为疯狂的怪物,杀戮的工具。

  不过在这七年间退化的人类尚不足300例,为了不引起大范围恐慌,联合国选择将这件事保密。清楚“退化”的也只有少数人。国家以生物实验项目的名头招募研究员进行秘密实验,而我,便是其中一员。

  我们这一波人,有像我一般研究员,有前线奋战的军人,也有研磨这样富甲一方注资人。

  官,军,商,民。

  我们所有这些人所组成的,就是“Tissue cell rearrangement plan”。

  组织细胞重列计划,简称TC。


  和研磨吃完晚饭从餐厅走出来,聊着这些年彼此不在身边时的经历。

  我和研磨自幼相识,10岁那年他搬家后,我们就再也没见过。当时兴冲冲地向他展示自己新买的游戏机时,却再也敲不开他家的大门,秋风将泪水吹满了脸,仿佛也在嘲笑着我的无能。

  说实在的,如果我当初去寻找他,再见一面也不是全无可能。可是我没有,不仅是当时的我,现在的我也不会这么做。明明说好了要一直做朋友,却不留音讯抛下我就走。

  这算什么?

  小时候被父亲抛弃,长大了又要被朋友抛弃。那一刻,我仿佛和几年前放声大哭的小女孩融为一体。始终忘不了那种无助,心仿佛被掏空了一块,杂七杂八无法控制的情绪冲入躯干,承受着过载的重量。世界变得空荡荡,再怎么嘶吼,得到的也只有幽幽风声的回应。

  只是不甘心。

  

  从那之后,还是偶尔会和研磨见面。

  在北境人生地不熟,每次邀请我的时候,明明大脑告诉自己不该去,回归神却早已答应了。

  看电影,去游乐场,逛街。每次都是小心翼翼地拉着我的手怕我走丢,给我买新奇的小玩意,下雨天蜗居在家里打刚上市的游戏,光着脚给我们两个人做饭.......一见如故,好像我们天生就该在一起,命运的磁铁吸引着我们,与生俱来无法复刻的默契。

  他抬手替我擦掉嘴角果酱的时候,给我带上狐狸发卡的时候,和我一起踩在刚上潮的绵软沙地的时候,我在想什么呢。

  我在想什么呢。

  那天散完步躺在他家后院的大草坪上,数天上所剩无几的星星。

  “告诉你个好消息,我转正了。”

  “恭喜。”他转过头去。

  “不过这样以后见你的时间可就少了。”

  “没关系。”

  他沉默着,因为我们有共同的目标。

  我们谁都没有拯救世界的伟大夙愿,只是不想看到自己昔日的家园被夷为平地,曾经的爱人变为一具毫无生命力的躯壳。仅此而已。

  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  孤爪研磨目送着她离去的背影,随后将自己反锁在浴室,摁了摁头顶毛茸茸的东西。

  好险,刚才差点就藏不住了。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孤爪研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。

  回到书房,他取出笔记本电脑和线人给自己的u盘。

  文件夹—烈士档案。

  随后孤爪从上锁的柜子里翻出一摞纸质文件,据说这个没办法拷贝,只能偷偷复印下来,所以有些图片的印刷很混乱。而他在昏暗的灯光下却能看的十分清楚。

  孤爪研磨对比了一名男性军人尸体上的可怖的咬痕和AT-0013的牙齿,几乎吻合。

  AT-0013是第一批退化人类,是只凶猛的老虎。

  孤爪研磨按了按头,最后看了眼笔记本电脑上男人的脸庞。

  真的和她很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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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我脱下医用手套,试图洗去手上的腥臭味。

  中村前辈走过来,对我笑了笑,“刚解剖完尸体就是这样的,洗也洗不掉。”

  我苦笑了下,擦了擦手。

  “你不知道,我们那时候还遇到过更恐怖的事。本来刚划开结缔组织,那只狗突然就有了心跳,疯了一样冲下手术台乱咬人,你都不知道有多可怕,我这辈子没见过那样的疯狗。

  还好不是老虎,狼那样的猛兽,不然我现在也不会好端端的在这里讲话了。”

  “哎......哎?”中村前辈意识到了什么,找借口离去了。

  狼,虎么。

  我没再细想,去第二实验室提取细胞。

  

  这几个月一直在开发延缓退化剂,药物反应需要活体实验,宿舍离实验室不远,每天都能听到那些动物的嚎叫,一夜一夜的睡不好觉。

  睡不好觉,我就把自己泡在实验室里。

  失败了,就换个方向继续尝试。我从不担心犹豫未来的事,真的研究不出怎么办?退化越来越严重了怎么办,世界末日怎么办,这些都不是我该考虑的问题,我要做的,只是眼前的事。

  入冬后,日本下了第一场雪。

  联系人“孤爪研磨”发来短信。

  “今天晚上海边有烟花,要去吗?”

  想都没想,就回了“要去。”

  

  冷风扑打在我的脸上,像细密的冰锥。

  等了一会,孤爪研磨向我走来,将手里的纸袋递给我。

  “你爱吃的点心。”

  “没橘子味的吧。”

  “当然没有。”

  我们并肩而坐,头顶升起一簇烟花,点亮了整个夜空。一朵,两朵,绚丽的让人不忍心移开目光,倒影在我们的眼睛里,像是盛大的私语,是不可言说的秘密。

  一半阴影,一半光亮。

  猎猎的海风呼啸着,研磨扭过头,“要许愿吗?初雪日哦。”我笑着锤了他一下,小时候总喜欢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拉着他许愿,什么圆月的时候啊,神社祭奠日啊,稀里糊涂就成了习惯。

  “嗯......初雪日还是许一下吧。”

  我紧紧闭上眼睛。

  [希望世界和平。]

  心里默念了好多遍,一定要世界和平啊。等到睁开眼睛的时候,研磨已经放下手在一旁看着我了。

  “研磨,你许的什么愿?”

  孤爪研磨狭长的眼睛弯成缝,“说出来就不灵了。”

  “每次你都这么说!”

  “谁叫你每次都要问嘛。”

  打闹了一会,我们又坐会了沙滩上。孤爪研磨盯着我看了一会,伸出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个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将我的头发勾到耳后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头发乱了。”孤爪研磨耸了耸肩。

  从他触碰的耳尖开始发烫,明明是很冷的天气,我整个人却止不住的升温。理智与情感交错纠缠,就像上升的烟火如钩子般咬住夜空,下一秒就要全部炸裂开来。

        砰。

         砰。砰。

  一定是烟花绽放的声音吧?可为什么胸腔像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一样呢。

  为什么呢。

  该欣喜,还是悲哀。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  我和孤爪吵架了。

  他谈到我父亲的往事,将一个密封好的文件夹递给了我,他说,我的父亲死去一场勘探失误的外出任务中。

  那时退化刚刚闹起来,父亲作为特种部队的一员,不可避免地上了前线。

  出征前父亲还陪我和母亲吃了大餐,说到时候凯旋归来要好好的欢迎他。

  我那时候买了好多烟花和绶带,等着布置父亲的接风礼。可当我满心欢喜的期盼时,得到的却是一张死亡通知书。

  年幼的我并不知道死亡的意义,只是看着母亲逐渐空洞无可置信的眼神,怀胎5个月的她从楼梯上滚了下去。

  孤爪研磨说他只知道,我父亲在最后关头把活命的机会留给了另一位未婚的年轻队员,自己却永远倒在了利爪之下。

  他伸出手来想要安慰我,被我躲开了。

  我沉默了一会。

  “所以呢,你想说什么。

    叫我不要怨恨父亲?”

  “那我连一天阳光都没见过的弟妹呢?他怀胎5个月的妻子呢?”

  我冷笑着,心却像被刺穿了一样。入部后我一直在努力调查父亲当年的真相,部里工作年限久的同事其实都心照不宣地暗暗保护着我,他们都认识父亲。我以为我一直伪装的很好,我不在乎,也早就过去了,我不喜欢在人前露出脆弱的模样,这令我恶心。我要自己强大起来,自己亲手揭开真相,再也不做那个只会趴在地上哭的小孩。

  可这些天我所有的伪装被他狠狠地戳穿,敏感又脆弱的内心再无藏匿之地。

  对父亲到底是什么感情。我只是希望,他能自私一点。

  不要为了大家舍弃我们的小家。他还有一个盼望的妻子,一个期望父爱的女儿。

  也就是从那天开始,我幸福的家破灭了。

  临走时,我对他说。

  “你们都一样。”

  用着自以为保护我的方式,自己却早早的逃之夭夭,只剩我孤独地拖着步子走在他们为我规划好的道路,染指,打乱我的人生。

  你们都一样。

  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  从那之后的两年里,我没再和孤爪研磨见过面。这两年发生了很大的变故,监管局收容的退化人类全部出逃,一夜间退化率飙升,所有人对美好的记忆都留在了那个夜晚之前,不知所以的普通人看着昔日的家人朋友变成野兽,变成了厮杀嗜血的怪物,那个黑夜,是属于他们无尽的叫嚣与狂欢。

  奇形怪状的飞行器盘旋在城市上空,他们带走太阳,洒下了无数的炮弹和火药。

  曾经的灯红酒绿化为焦土,北境7日几乎变为死城。我们的实验所一大批前辈遭受到了袭击,人员所剩无几,而我接手了副部长的职位。实验所带着保存下来的仪器和资料,秘密迁到了首都。

  当看着一批又一批新报道的实验员时,心里充满了无限感慨。我一如铃木前辈悉心的带领下属,教他们如何如何。

  “前辈,今天来的一批退化体共48名,参与实验有21名。”负责登记的研究员正向我汇报着,突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。

 “孤爪研磨,22岁,编号BC-0057。”

  我恍惚了一下,确定自己没听错。令我意外的不是孤爪研磨退化的事实,而是他的编号为什么会那么靠前?57号,至少是要在近十多年前的时间段。

  

  可是,他似乎已经不记得我了。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  孤爪研磨没看错,真的是她。

  他之前多方打听,在北境滞留了很长一段时间,只是为了寻找她。之后的一年里,孤爪研磨辗转多个城市,始终不愿放弃寻找她的脚步。

  又是十月,孤爪研磨的生日。

  之前做线人的朋友陪在他身边,看着他心不在焉的找了个苹果插上蜡烛。

  “这蜡烛还是我用一包坚果跟超市老板换的呢,省着用吧。”挚友干笑了两声,替他点上蜡烛。

  “要许什么愿啊?还是那个吧,你每年生日都许那个。”

  “不是。”

  孤爪研磨将头发扎起来,“从前我总认为自己要一直陪着她,可是从天我们吵架那之后,我就觉得,可能没我的人生,她会过的更幸福。”

  在这之前,孤爪研磨从小到大许的愿望都是:

  陪在她身边。

  而现在。

  孤爪研磨轻轻闭上双眼,虔诚的将双手合并。

  她要平安。

  

  第二年,孤爪的退化又开始发展,被迫接受了试验手术,手术的的代价是可能造成功能紊乱,记忆措施,但总归能保持住理智。

  孤爪研磨躺上手术台,随后便是抽筋拔骨的痛。胃部忍受着异物感,血管像是被全部系成绳结,痛苦的扭在一起。他额头淌出大颗大颗的汗珠,连叫出声的力气都没有。眼皮昏沉沉的,能看到的只是猩红。

  他不想变成怪物。

  不想有一天再见到她时,自己早已发疯。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  我看着孤爪研磨离去的背影,有些落寞。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后,我赶去档案室查了孤爪研磨的资料:

  姓名:孤爪研磨

  性别:男

  退化开始时间:2010年9月26号

  2010,正好是他不辞而别的那一年。

  我继续往下翻看。

  退化情况:良好。

  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经过治疗,由于某些未知原因退化缓慢将近停止,几乎可以作为普通人生活...

  ......

  2021年,接受强行抑制实验,大脑部分记忆残缺。

  

  我沉默着,思考自己该有什么样的情绪。

  悔恨吗?痛苦吗?我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。

  这几年经历的太多变故,生离死别,永远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。早就没时间思考那些烦人的过去和情感,慢慢尝试着释怀,将曾经的一切咽进肚子里。我珍惜我心脏仍跳动着的每一天,所以我站上了战场。

  痛苦悔恨又能怎样呢,他早就不记得我了。

  

  从那天开始,我总会到孤爪研磨的身影。到底是他的金发太耀眼,还是我没办法不注视他。每次看到他的那种感觉,像是硫酸在胃里翻滚,更像是雌孔雀见到雄孔雀展开的尾巴,漂亮的在面前走来走去。

  可是好痛啊,胸腔都要烂掉了。

  

  孤爪研磨作为重点观察对象,我到底和他熟络了一些。

  有时看着他乖乖的给自己注射延缓剂,针就像是扎在我身上一样。

  “研磨,你今天感觉怎么样?”

  “还好。”

  孤爪研磨漂亮的金色竖瞳在长长的眼睫毛下慢慢滚动着,嘴唇却没什么血色。

  “那个,明天的水果能换成橘子吗?”

  我愣了下,几乎脱口而出“之前你不爱吃吗?”

  即使做了手术,孤爪喜好的口味应该也没有变,每次我都特地为他换成苹果,这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。甚至偶尔苹果紧缺的时候,会从我部长特例水果里和他的调换。

  意识到自己的失态,我改了口,“当然可以的。”

  我转身出去,随他吧。

  

  本以为这样平淡的日子还能再维持几年,夜里的一声爆炸冲破了这份虚浮的平静。

  首都最后一道防线被破了。

  我带着幸存的一行人寻找着安全的场地,可物资不断消耗,又找不到补给,只能期盼着救援来临。

  当只剩下最后一包物资时,他们选择将生的机会留给我。我看着昔日那些光彩奕奕的脸庞此刻枯黄肌瘦,用嘶哑的声带吐出最后几句话。

  那个一直都很稳重的小伙子说,“前辈,你一定要活下去,研究出真正能逆转退化的药物,我们等着那一天。”那个入部第一天就撞到我的小姑娘握住我的手,“姐姐?可以这么叫你吗,一直觉得前辈姐姐你很亲切,真想成为和你一样的人啊。”

  泪水划下我的脸颊。

  我想起父亲提前写好的遗书:替爸爸照顾好妈妈。想起北境实验所爆炸时铃木前辈将我用力推开,告诉我活下来的话要更努力的搞研究,自己却牺牲在了火海中。他们的嘱托,他们的遗愿,是沉甸甸的重量压在我的肩膀上,可我是否又能负担得起呢。

  

  到最后,活下来的只有我,和几乎不需要进食的孤爪研磨。我们蹒跚赶路,试图和组织取得联系,将仅剩的机密研究资料交给他们。

  研磨的受到高强度辐射的影响,情况不容乐观。

  可我每天也只能和他说说话了。

  研磨像我的战友,如果连他都不在我身边了,我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
  偶尔看我心情低落时,会给我讲自己待在实验室的趣事。

  “有次差点打翻了一个瓶子,被保管器材的叔叔骂了。”

  “研磨也会有这么毛手毛脚的时候吗”

  他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。

  “嗯,我也会失误的。”

  那天我们打算在夜里行路,孤爪还说要给我一个惊喜。我不知所以,满心期待着明天的到来。

  可就是那时候,巡查的舰机发现了我们,火光从天而降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砰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  

  

  我好像晕倒了,感觉自己轻飘飘的。走马灯开始在眼前回放,这就是临死的感觉吗?

  也没有很可怕,我还握着研磨的手。

  眼皮好沉啊。

  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,听到了响彻城市每一个角落的的钟声。

  新的一天来临了。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  火光落地的那一刻,少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推开了孤爪研磨。

  孤爪研磨只能拖着身体,爬到她身边。用着最后一丝力气,将戒指取了出来。现在当然买不到这么好的东西,是他很久以前就准备了。看烟花的那晚,他本来准备向她坦白一切,向她求婚的。分开的这十年时间里,孤爪研磨总会想起她,可当真的站在她面前时,又不知如何开口。孤爪研磨从未忘记过他的恋人,他们之间有太多错过,误会,他常常想,他们要是生在一个充满爱与和平的世界就好了,这样他们就能像正常恋人一样,相识,相知,相伴一生了。

  零点的钟声响起。

 孤爪研磨在她身边的日子已经比分离的日子要长了。

  他的心跳停止了。

  自此,孤爪研磨的22年,一半在等待,一半在怀恋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    

 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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